41.Chapter 41-《破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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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这主要得看是哪位大神亲自出马去审的。猜猜?”

    病房里洒满阳光,床头插着满满一捧百合,散发出阵阵幽香。江停面容素白,乍看与柔软棉白的病号服一个色,双臂抱在胸前,斜倚在宽松的枕头上。

    虽然不明显,但他浅红的唇角确实弯起了一道弧度:“这位大神不正坐在我面前么。”

    严峫的笑意明显加深了。

    “哎,说正经的。”严峫随手从烟盒里抽了根软中华叼在嘴里,把椅子又向前拉了拉:“你怎么知道姓丁那丫头是第四个绑匪的?”

    时间倒退回十多天前,严峫站在警车边回过头,车窗缓缓降下,露出江停半侧白皙冷硬的脸颊,说——不是三个绑匪,是四个。

    所以当严峫在现场破门而入时,首当其冲就去抓丁当,爆炸发生后也第一时间冲上去冒死夺下了丁当手里的枪,事实证明这个判断挽救了人质的生命。

    江停说:“丁当去派出所应该是真的,但不是想自首,而是检举。”

    严峫风度翩翩,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。

    “她想检举丁家旺和池瑞王乐等人,说辞跟她后来告诉楚慈的一样,把策划贩毒以及跟胡伟胜交往的责任全推到她爸身上。这跟张娇的口供不谋而合,也许是在贩毒前两母女就暗自商量过万一东窗事发该怎么说,这也是可以理解的,毕竟绝大多数女性|爱孩子比爱老公多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在刁勇被控制后,丁当发现警方的监视人员,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。这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主意是先声夺人,所以去派出所,打算抛出已经准备好的说辞。”江停吸了口气,说:“但是,可能通过观察交谈或其他途径,池瑞等人抢先察觉到她有了异心,因此先下手为强,把她也绑了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她选择跟绑匪合作,”严峫接口道。

    “是的,她不得不。”江停说:“因为你的推测非常正确,五零二案发当晚胡伟胜车里的那名女性帮凶就是丁当,甚至,她很可能是蓄意谋杀冯宇光的。”

    严峫叼着那根烟,似笑非笑看了他片刻,终于向后仰靠在椅背里,慢悠悠地重复道:“蓄意谋杀。”

    他半晌没说话,像是非常享受这种与江停独处的时刻,然后才开口问:“这你也能猜到,说说看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冯宇光一直靠吃阿得拉、莫达|非尼等精神活性药物来通过考试,在北京他应该有固定且信任的卖家。但来建宁后,因为违禁药物快递有风险,加之购买需求十分迫切,他接受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丁当作为新供货源。他没想到的是,丁当其实是想杀他。”

    “案发当晚冯宇光的倒数第二个电话是打给丁当的,我猜丁当接到电话后,给了他另一个无实名注册的手机号用来联系,这同时也是她迷惑后续侦查的一种手段。冯宇光拨通那个无实名注册手机号后,根据指示上了胡伟胜的车,剩下的事情和你之前推测的应该别无二致。”

    江停顿了顿,把头向后靠在软枕上,下意识摩挲自己的咽喉。

    严峫已经发现这是江停思考时的习惯动作,他目不转睛地看着,突然感觉喉咙有点发紧,忍不住咽了口唾沫。

    ——好像那只手正轻轻摩挲在自己的脖颈上一样。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你怀疑她是蓄意谋杀?”似乎是为了伪装自己的异状,严峫硬生生别开目光,笑着问:“或许她纯粹就是想勾引冯宇光吸毒,只是拿错了货而已。”

    江停却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冯宇光服下的药是丁家旺仿造出来的失败品,应该早就被销毁了。即便有余量,也不会像甲基苯|丙胺那样随意堆在锅里,‘顺手拿错了货’的可能性不大。再者,丁当要杀冯宇光的事可能连胡伟胜都不知道,否则他不会去动冯宇光的包,第二天还卖给二手奢侈品店,给自己留下了那么明显的线索——而胡伟胜为了保护丁当,那种死硬不交代的态度非常坚决。面对这样一个忠心赤胆的男朋友,如果丁当要杀冯宇光这件事连胡伟胜都瞒着的话,其中的杀人动机,应该是比较微妙的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江停话锋一转,微笑道:“不过我也说了这都是猜测,故意杀人量刑不同,丁当应该不会承认才对。”

    严峫啧了声,食指隔空向江停一点:“她承认了。”

    连江停都有些意外,“哦?”

    “区区不才在下我,亲自带人奋战半天,字面意义上的把丁家小院掘土三尺,果然不负众望找到了证据。你猜是什么?”

    这次是江停做了个请说的手势。

    “尸体。”

    严峫在对面诧异的目光中怡然自得,说:“十多只被毒死的流浪猫狗尸体,死亡日期非常接近,好几只爪尖验出了丁当的dna。”

    江停轻轻抽了口气,明白过来:“试验致死剂量。”

    “——蓄意投毒,铁证如山。”严峫啪地一鼓掌:“那丫头当场就崩溃了,哈哈哈!”

    人证、物证、口供案卷全部对应,形成严丝合缝的证据链,彻底钉死了这个持枪制毒杀人团伙。

    严峫这一仗打得,简直能用漂亮来形容。

    “那胡伟胜真是丁家旺介绍给他女儿的?”江停问。

    严峫一摆手:“嗨,你听那丫头鬼扯。三春花事ktv那个竹竿成精似的老板都交代了,丁当老早以前就是他们那出名的交际花,可能胡伟胜老请她喝酒,一来二去两人勾搭上了,然后丁家旺才被拉下水开始制毒,从头到尾都没有逼良为娼的那回事。”

    江停似乎有些感慨,叹道:“这姑娘。”

    “这年头的年轻人呐,啧啧啧……”

    江停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,摇了摇头,没有附和。

    “你想什么呢?”严峫敏感地追问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在想。”江停慢慢道,“丁当是这帮人开始制毒的源头,是将胡伟胜贩毒渠道牵线给丁家旺的枢纽,同时对胡伟胜或更多男人来说,她就像毒品一样诱惑、致命、令人成瘾……”

    他似乎在思索适当的形容,未几终于开口道:“不知道为什么,这种特质让我很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严峫注意到他用的词不是厌恶、嫌憎,甚至不是反感。

    是不舒服。

    ——一个人对某种特质感到不舒服可能是因为三观相悖,也可能,是因为从中看到了不愿正视自己的那一面。

    “你管她呢,一个死刑犯怎么可能让人舒服得起来。”严峫面无异状,非常自然地松了松颈椎,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:“哎对了,胡伟胜的尸检结果出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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