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喉结上下滑动,一杯冰凉的水下肚。
梁鑫长长吐气,然后把手中的一次性水杯投篮一样扔进不远处角落里的小垃圾桶,又转身走回董事长室,拿来他的专用大水壶,满满地接了一壶热的。
一星期没来公司,水壶一如既往的干净,也不知道是小芳在收拾,还是这边的保洁阿姨在收拾。
如果是前者,梁鑫有点担心,万一哪天自己和陈光建有重大利益矛盾了,小芳会趁机在水壶里下毒,那样真的很危险;而如果是后者,梁鑫也同样很担心哪天保洁阿姨如果心情不好,或者突然产生不需理由的仇富情绪,会偷偷往水壶里面掺屎,那样不仅很危险,还真的很恶心……
梁鑫当然不是被害妄想,只是这样的事情,发生几率实则是并不低的。
尤其当金钱的光芒遮掩住一个人本身的面貌时,他身边的所有人,都很容易变成某种意义上的仇人。这两个月来,梁鑫每天听别人喊他梁总,从最初的喜悦和骄傲,到后来的习惯和平静,再到今天此时此刻,已经迅速地转换成了没来由的害怕和恐慌。
一个技术人员,仅仅只因为陈光建欠了他的工钱,就差点毁掉整个同学网。那将来如果有更大的矛盾爆发,梁鑫简直无法想象,自己此生会以一种怎样无厘头的死法离开这个世界。
只是如果反过来讲,要是没钱呢?
——那显然又更加痛苦。
所以啊……
人这辈子,永远就是从一个极端往另一个极端跑。
哪儿有什么真正的最优解呢。
都是在尘世中苦苦挣扎罢了……
“所以我选择无厘头,但是有钱地死。”
梁鑫叹着气摇头,在茶水间里找了一通,找到一盒上好的茶叶,抓了一大把,泡了一壶上好的茶。闻着那有别于市面上二十块就能买到一大袋的茶叶梗子的香气,他小小地了抿了一口,然后满足地吐出一口热气,“果然,还是有钱好!”
他一手拿着水壶,一手用几根指头,异常惊险地抓着热滚滚的茶杯上沿,快步走回董事长室,坐下来后,脑子里的思绪,终于回到正轨。
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,梁鑫开始冷静地去思考,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。
首都那边,陈耿其实并不完全靠谱。这位表叔,仅仅只是有胆子而已,但胆子不代表能力。而老梁实际上是能力很强的,可老梁已经废了,而且受迫于文化水平的天花板,他的能力不见得能在所有场景下适用。但眼下,梁鑫只有陈耿和老梁两个人能用。
所以“人”这个方面的问题,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,纠结它毫无意义。
梁鑫放下对陈耿和老梁的忧心,转念又想那边的房子,要买到足够多的数量,最快最快恐怕也得两三个月,现在是十一月份,所以等基本搭好台子,差不多也该过年了。
另外在这个过程当中,能否利用房产抵押和公司担保,把这个近乎于庞氏骗局的雪球滚起来,目前也仍然是未知之数。哪怕等雪球滚起来后,每个月需要支付的资金成本和杠杆成本——说人话也就是欠银行的利息,到底能不能按时保证还上,一直坚持还到房子涨价的那天,这里头的风险和压力,恐怕无法完全避免,必须要时刻小心突如其来的麻烦。
梁鑫从桌上的笔筒里,抽过一支笔,下意识地转动起来。
他又双叒叕一次地,仔细重新计算起了这笔生意的所有资金细节。
租出去的房子的房租,到时候到底能抵充多少利息?听说现在那边的租金,差不多是每平方每个月50块的样子?那么五十平方的屋子,大抵能租出2500块每个月。
而W市这边的银行,现在的商业贷款利率差不多是年平均12%到18%之间,如果能搞到熟人的路子,差不多就是每个月平均支出贷款全额的1%。
以一套50平方的首都房子做抵押,贷出大约等值的钱,那就是每个月需要偿还价值约等于0.5平方的房价,就是3500块左右。所以以最乐观的模型来计算,这里至少就产生了“每房每月平均1000元”的资金窟窿。按这个数额来就算,如果自己囤积到200套房子,每个月需要付出的杠杆成本,就是刚好20万!
那这笔每月二十万的窟窿,又该怎么去填呢?
梁鑫拿着笔,笃笃笃地在桌上敲。
最理想的情况下,肯定是自己再掏钱往里面砸——但按点卡目前的分红来算,他每个月最多也就拿到十万左右,而且这么砸进去的话,陈耿的占股比例,又该怎么算?如果只是自己一味地投入资金,而陈耿继续保持5%的占股的话,自己岂不是很亏?
梁鑫想了想,又摇摇头。
也并不亏,因为陈耿的作用,现在无人可以代替。
而且更关键是,哪怕他自己掏腰包往里头扔钱,半年也不过120万而已。
现在更大的问题,反倒是自己上哪儿搞这120去?
按他每个月十万的点卡分红额度来算,剩下的60万,又该怎么解决?这么一想,即便是在最理想的状况下,看样子,他也不得不施展“拆补大法了”。
必须得再找一家银行,另外额外再贷出60万的现金,用于嫁接这60万的窟窿。
俗称过桥。
不过话又又又又说回来,以上这些,还都是最乐观的模型推演。
万一不乐观呢?
万一中途借不出钱来,或者银行的贷款利率比12%更高,又或者刚好借不到那笔过桥费呢?难道到手去向陈光建伸手,告诉他自己拿三金公司的资产做担保,结果玩到杠杆脱轨,命悬一线?那陈光建还不得当场把他悬命的那条线都剪了,让他原地咽下最后一口气?
梁鑫摇摇头,讲真,这种时候,找陈光建,还不如找高利贷……
“唉……”
时间分分秒秒过去,慢慢变暗的董事长室里,响起一声深深的叹息。
这声音,在空无一人的公司里回荡,听起来,还怪渗人的。
可始作俑者却恍若未觉。
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向来不怕阿飘,只怕没钱……
梁鑫突然发现,他之前在给老梁和陈耿画大饼的时候,刚才脑子里想到的这些风险和意外,全都是他从来没有提过的。他甚至怀疑,他连自己都催眠了,是刻意地把这些难处,全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里。直到此时,他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时候,他才清醒地意识到,他的这个计划,究竟有多么的脆弱。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环,只要出一丁点的问题,他就得彻底完蛋。
而且反过来再想,老梁的选择,或许真的更加正确。
毕竟现在退出的话,还来得及的——首都那边的房子才买了三套,全都是全款,没有任何的系统性风险,只要安安心心等升值,那三套屋子捏在手里,捏个十年,至少能涨七八倍。
一百多万变成七百八万……
七八百万啊……
我草!老子缺的又不是这七八百万!
梁鑫的精神状态,逐渐走向分裂,赶紧深深地喘了喘气。
安静了片刻,他再次摇摇头,思绪又飞到了同学网上面。
同学网的资金情况,对他接下来的计划也极其关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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