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入京-《山河入梦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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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说罢,萧长陵兜转马头,面向龙西风,正准备让他指挥兵马入城;李嗣元却在此时,上前一步,拦住了萧长陵的“飒露紫”,有些为难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殿下,陛下的旨意,是让您一人进城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没等萧长陵有所反应,一旁的龙西风,顿时火冒三丈,直接三下五除二,从马上跃下,拔出腰间的“靖北刀”,直直抵在李嗣元的胸口上。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!让我家大王一个人进城,岂有此理!”

    面对长刀抵胸,李嗣元并未害怕,双手负于身后,淡淡说道。

    “将军,这是陛下的旨意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龙西风更加怒不可遏,死死握住长刀的刀柄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高坐马上的萧长陵,面无表情,将右手轻轻一挥。

    “西风,不得无礼。”

    “是,大王。”龙西风满脸不忿,也只能收刀入鞘,重新翻身上马。

    待龙西风上马之后,萧长陵神色庄肃,一掀身后战袍,紧紧按着长剑“承影”,那凌厉无比的目光,此刻如同一支利箭,朝李嗣元直直射去。

    “李都知,孤有一个问题,还望都知如实相告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言重了,下官一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
    忽然,萧长陵冷笑一声,面上不由自主,浮现出了一股如滚滚黑云的邪魅,随后掷出一句。

    “若孤一个人进城,陛下想怎么让我死,毒酒,还是白绫。”

    应该说,这句话的分量很重。如果换作旁人说这话,肯定会被人认为,这是对天子的不满,只要陛下一句话,就能让他背上大不敬之罪;可是现在,这句话,是出自秦王萧长陵之口,大家也就觉得不奇怪了,普天之下,也只有他敢这么说。

    众所周知,当年夺嫡大战,皇帝萧长耀与秦王萧长陵,势同水火,双方剑拔弩张。就当年的情形而言,若论功勋威望,身为嫡长子的萧长耀,远远不及正当年的萧长陵。正是因为萧长陵才能出众,又有灭楚、北伐之功傍身,宣帝在世之时,也有意立萧长陵为太子,只不过架不住群臣施压,才遵循立嫡立长的祖制,亲自为长子萧长耀戴上了皇太子的桂冠。

    因夺嫡败北,再加之今上横刀夺爱,强行拆散了秦王与贵妃这对苦命鸳鸯。所以,这么多年来,秦王与陛下,一直兄弟不和,秦王对陛下一直心存芥蒂,而陛下也将秦王视作眼中钉,肉中刺。

    其实,早在先帝在世时,满朝文武都已经看出来了,随着萧长耀正位东宫,大周庙堂上,对王朝一统大业居功至伟的秦王萧长陵,与国之储君太子萧长耀间的阋墙之争,愈发显现出来……

    “殿下说笑了,陛下与您乃是血脉至亲,陛下又岂会加害于您?陛下只是惦念与您的手足之情,想和您叙叙旧罢了,别无他念。”李嗣元慢条斯理地说道。

    谁知,萧长陵面色凛然,又是冷冷发笑,那淡淡的语气之中,挟带着一股铁骑踏碎九州的豪迈。

    “孤不是信不过陛下,我是信不过某些宵小之徒,如果他们乘此机会,意欲害孤,你让孤如何自保?”

    而后,萧长陵略作沉思,轻轻握住承影的剑柄,这一瞬间,他的目光,变得炯炯有神起来,不假思索地撂下一句。

    “烦请李都知转告陛下,三千铁浮屠,必须要随孤一同入城,三千人,一个都不能少。陛下如果不答应,孤现在就率军回晋阳,此生永不进京,孤说到做到。到时,一切后果,陛下就要一力承担,恕孤无能无力。”

    “秦王是要抗旨吗?”李嗣元沉沉开口,说道。

    没有想到,当听到“抗旨”两个字时,萧长陵微微凝眉,轻抚着“飒露紫”的鬃毛,仰天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抗旨?!孤都抗了十年的旨了,不在乎再多抗一次!孤的人头就在这里,陛下若想取走,尽可派人来取!”

    见这位秦王殿下如此油盐不进,李嗣元也是万般无奈,只得缓缓低下头,不情不愿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好吧,请殿下在此稍候,下官去请示陛下。”

    当李嗣元转身上马,正欲离去之时,他又听见了萧长陵金石铿锵的声音,堪堪灌入耳中。

    “记住,孤只给你们一个时辰,过时不候。”

    那十多人的皇城司人马,缓缓离开了众人的视线。

    萧长陵孤身一人,白衣策马,立于十里长亭,目光深沉,凝视着远处那座高大的上京城,不禁入神,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,也是夺走他的爱情的伤心地。时隔十年,再回首,那座上京城,却是那样陌生,那样疏离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那个他深爱多年的女人,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,那一颦一笑,萧长陵至今难以忘却。

    “婉儿,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西风残照,卷起将军一袭如雪的白衣,挥尽他满身的尘埃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上京。

    皇宫,御书房。

    幽静的御书房内,灯火辉煌,正中设着一张雕龙御案,四周立着十余根汉白玉石柱,上面镌刻着万马奔腾的图案,栩栩如生,活灵活现。

    深宫似海,一片明亮的灯火,照亮了偌大的御书房。

    此刻,一身深蓝龙纹便袍的大周天子萧长耀,正端坐在案前,手执御笔朱批,一丝不苟地批阅奏章。

    皇帝面前的那方御案上,整整齐齐,磊着一份份奏章、密折与竹简,笔海里面插着的各类毛笔,如树林一样密集,还有两个独特的密封木盒,里面是十几份的密奏弹章,以鱼膘封缄,这是皇城司内部专用的密奏木匣。

    面对堆积如山的政务,以及无数份奏章文牍,萧长耀面色不变,眼眸幽深似海,依旧在忘我地批阅奏章。

    而在御案的下首,身穿皇城司黑色官服的李嗣元,静静地站在那里,垂首低眉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“永不进京。”

    忽然,坐在御案之上的大周皇帝萧长耀,不动声色,他手中的朱砂笔,轻轻勾了一下,便在一份奏章上面,留下了两个猩红醒目的圆圈。

    “是,陛下,秦王是这么说的。”李嗣元开口应道。

    对此,萧长耀并没有感到意外,手上的朱笔御批的动作,也没有停下,依然可以听见笔尖沙沙作响的声音,而鼻端却轻轻“哼”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噢,有点儿意思,他这是在跟朕叫板啊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,秦王还说,还说……”李嗣元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见李嗣元吞吞吐吐,萧长耀看着案上的奏章,连头都没有抬一下,依旧手执朱砂笔逐字逐句地批注着,然后有些漫不经心似的,随口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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